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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37回 鬼王夜谒唐三藏 悟空神化引婴儿

  悟元子曰:上回阐扬金丹始终妙旨,则知非空空一性者所可能矣。然不空则必有果,欲知其果,须在生身之处,辨别是非邪正,方能返本还元。此回合下二回,发明道之顺逆,使人溯本穷源,从新修持,依世法而修道法也。
  篇首“三藏坐于宝林寺禅堂中,灯下念一会经,直到三更时候,虽是合眼朦胧,却还心中明白。”
  此即宝林之地,幽明相通,阴中生阳,《坤》下复《震》,为吾身中之活子时也。“梦中见一条汉子,浑身上下水淋淋的。”
  此《坎》卦之象,《坎》外阴而内阳,“一条”’象中之一实;“上下水淋淋”,象外之二虚。又浑身水淋,《坎》为水也。《坎》中一阳,为先天真一之气,此气隐而不现,因有半夜地雷震动,阴阳相感,激而有象,乃足以见之。其曰:“梦中见”者,先天之气,在于恍惚杳冥之中,贤者过之,愚者不及,每每不识,当面错过。故那人道:“师父,我不是妖怪邪魔,你慧眼看我一看。”
  是欲叫人细认《坎》中一阳,为先天正气,而不得以后天妖邪视之也。
  “头戴冲天冠”,上偶也;“腰系碧玉带”,中实也;身穿赭黄袍”,外土也;“足踏无忧履”,下虚也;“手执白玉圭”,《坎》中孚也;“面如东岳长生帝”,《坎》中一阳,能使“帝出乎《震》”也;“形似文昌开化君”,《坎》中真水,为万化之根本也;“家住正西,离此四十里,号乌鸡国”,正西金之方,四十金之数,《坎》中一阳属于金也。
  乌鸡国为《离》,《坎》中一阳,自《离》宫来也。何以见自《离》来?“五年前,天旱三年”,五者,《乾》之九五,刚健中正,大人之象;“天旱三年”,自五而前进于上,亢阳也。“钟南全真”,即亢阳之义;“请他祈雨”,阳极则必以阴济之。“只望三尺雨足”,三阴而配三阳,地天交《泰》,则始物生物,万物因之而被恩;“多下二寸”者,明胜于阳也。“国王全真八拜作交,同寝食者二年。”
  《乾》纯则必交于《坤》,《乾》、《坤》一交,《乾》受《坤》之阴气,中虚而成《离》;《坤》食《乾》之阳气,中实而成《坎》。《坎》中孚,为万物之生气。故游春赏玩,八角琉璃井中,有万道金光也。
  “推下井去,石盖井口,拥上泥土。”
  《艮》为石,又为土之高者,上《艮》下《坎》,□卦爻图略为《蒙》。《坎》陷真宝,阳入阴胞,蒙昧不明.一者以掩蔽,世人莫知之矣。“移一株芭蕉栽在上面”,芭蕉为风木,属于《巽》,上《巽》下《坎》,□卦爻图略为《涣》。真宝既陷,蒙昧不明,阴阳散涣。由是先天入于后天,后天乱其先天,真者埋藏,假者当权.是全真窃乌鸡之位,国王入八角之井,邪正不分,以假欺真,大失本来面目。此落井伤生冤屈之鬼,不得不赖大圣辨明也。既赖大圣辨明,何以谒三藏?此不可不辨。三藏为性,大圣为命,无思无为,三藏有之;榷坎》填《离》,非大圣莫施。此隐示一性不能成真,必了命方可以复本。其谒三藏,是欲三藏求大圣,尽性而至命也。故曰;“你手下有个齐天大圣,极能斩妖降魔。”
  此语可以了了。
  “本宫有个太子,是亲生的储君。”
  此太子乃《震》也,《震》为《乾》之长男,本《乾》宫所生。先天《乾》居南,《坤》居北.《乾》、《坤》交姤,一阳走于《坤》宫,变为后天《坎》、《离》,《乾》称于西北,《坤》迁于西南,《乾》为老阳,《坤》为老阴,老阴老阳处于无为,《兑》金代母而行事,《震》木继父而现象。然其所以使不远复,而“帝出乎《震》”者,《坎》中一阳为之,《震》下之阳即《坎》中之阳。曰:“亲生储君”者,后天《坎》中之阳,即先天《乾》宫之中实,既为《乾》实,则此一阳,即统《乾》之全体,《震》为《坎》之亲生,理有可据,且水能生木,非亲生而何?若以本宫太子为《坎》中一阳作解,非仙翁本意。
  “禁他入宫,不能与娘娘相见。”
  先天为后天邪阴所隔,中无信行,母不见子,子不见母矣。“鬼王恐不信,将手中白玉圭放下为记。”
  白玉圭为《坎》中孚,孚者信也。《坎》中一阳,中有真土,“圭”者二土合一,不信因全真窃位,记圭乃真阳一现,《坎》中之阳,不能自现,必借《震》雷而出,故将白玉圭叫太子看见,睹物思人也。“此仇必报”者,报即报复,即一阳来复也。有此一《复》,长子继父体,因母立兆基,母子相见,戊己二土,合而为一,共成刀圭,金丹有象:生身之道在是。故曰:“我托梦于正宫皇后,叫他母子们合意,好凑你师徒们同心。”
  母子属内,师徒属外,内为体,外为用,彼此扶持,人我共济,内通而外即应,外真而内即成,内外相信,邪正分明,大事易就。
  噫!鬼王一篇言语,顺行逆用之天机明明道出,真足以点枯骨而回生,破障翳而明眼,三藏能不绊一跌而惊醒乎?三藏道:“我刚才作了一个怪梦。”
  言不知生身之处为真觉,即不知生身以后为怪梦;知得才作了一个怪梦,而不梦之事可得而知矣。行者道:“梦从想中来,心多梦多,似老孙一点真心,专要见佛,更无一个梦儿到我。”
  可见多心即是梦,若一无心,便是真心,真心无梦,即或有梦,亦是见真之梦。三藏道:“我这梦不是思乡之梦。”
  不是思乡梦,而梦真矣。“将梦中话—一说与行者。”
  金丹大道,万劫一传,人所难得,若有得之者,真是梦想不到之事,下手速修犹恐太迟。“—一说与行者”,知之还须行之也。所以行者道:“他来托梦与你,分明是照顾老孙一场生意,必然有个妖精,等我替他拿住,辨个真假。”
  顿悟者渐修之起脚,渐修者顿悟之结果。顿悟之后,不废渐修之功,修真灭假,借假全真,真假分明,本立道生,生生不已,则长生而不死,是谓一场生意。否则,空空一悟,而不实行,则真假相混,理欲相杂,生生死死,生死不已,则有死而难生,是谓一场死意。若欲转死为生,辨别真假,舍老孙其谁与归?
  “月光中放着一柄白玉圭,行者道:‘既有此物,想此事是真。’”
  月光中白玉圭,《坎》中真阳也。一经说破,明明朗朗,失去故物,现在眼前,不待他求,直下承当,真实不虚。“行者拔根毫毛,变做个红金漆匣儿,把白玉圭放在内。本身变做二寸长的小和尚,钻在匣内。”
  此变天机密秘,非人所测,红金漆匣儿为《离》,二为火,故色红。《离》本《乾》金之体,故为红金漆;匣者中空,《离》中虚也。白玉圭放在匣内,榷坎》中之一阳,填《离》宫之一阴,流戊就已,二土合为刀圭,即老子所云“恍兮惚兮,其中有物;惚兮恍兮,其中有象;杳兮冥兮,其中有精;其精甚真,其中有信”也。行者变二寸长的小和尚,钻在匣内,以大变小,以一变二,大小无伤,两国俱全,一而神,两而化,神化不测,正引婴儿之大机大用,而非可以形迹求者。变的宝贝,能知一千五百年过去未来之事,名为“立帝货”。此三五合一,圆陀陀,光灼灼,净倮倮,赤洒洒,乃象帝之先,诚立帝之奇货贵宝,所以为头一等好物。
  “行者变白兔儿,在太子马前乱跳。”
  兔者,阴中之阳,乃月生庚方之象。“太子一箭正中玉兔,独自争先来赶,只在面前不远。”
  此一阳来复,不远复也。“太子问三藏是那方来的野僧,三藏道:‘是东土上雷音拜佛求经进宝的和尚。’”
  由东上西,凡以为取经之故,取经正所以进宝;取之由西而回东,进之自彼而还我,示其他家有宝也。太子道:“你那东土虽是中原,其穷无比.有甚宝贝?”
  东者我家,西者他家,我家之宝自有生以来寄体他家,犹虎奔而寓于西,迷而不返,是西富而东贫。“东土有甚宝贝?”
  示其我家无宝也。宝为何宝?即水中之金;水中之金为真阳,即生身之父;真阳失陷,不知复还,即为不孝。三藏说“父冤未报枉为人”,堪足为古今来修道者之定评。
  “行者跳出匣,太子嫌小,行者把腰一伸,就长有三尺四五寸。”
  “小为二,二属火;“一伸”,一属水;“三尺”,三属木;“四五寸”,四属金,五属土。言此先天一气,从虚无中跳出,其形虽微而不著,然其中五行俱全,五德俱备,而非可以浅窥小看也。“行者长到原身就不长”,乃安其身于九五,刚健中正,纯粹精也。行者道:“你那国之事,我都尽知,我说与你听。”
  盖金丹大道,须要知始知终,始终洞彻,纤毫无疑,方能一往成功。否则,知之不确,见之不真,枉费功力,焉能成丹?噫!欲知山上路,须问过来人。倘不求师决,而私度妄猜,何由辨得真假,分得邪正?知之且不能,何况于行?“我说与你听”一句,可以了了。师何所说,所说者,先天后天之真假耳。
  “五年前全真祈雨,后三年不见全真,称孤的却是谁?”
  盖言先天《乾》阳九五,位乎天德而全真;后天一《姤》,女德不贞而有假。不见全真,则必称孤者是全假,乃太子不知个里消息,反以为三年前摄去白圭者是全真,三年后坐皇帝者是父王,未免以真为假,以假为真,假且不知,真何能晓?此“行者闻言,而哂笑不绝”也。笑者何?笑其此中别有个密秘天机而真假立判,学者若不将此天机,审问个真实,何以能救真?何以能除假?“太子再问不答,行者道:‘还有许多话哩!奈何左右人众,不是说处。’”
  盖生死大道,至等至贵,上天所秘,只可暗传秘授,而非可与人共知共闻者。
  “太子见他言语有因,退出军士。”
  是已认得行者高明,为人天之师,可以闻道之机。故“行者正色上前道:‘化风去的是你生身之老父,现坐位的是那祈雨之全真。’”
  正以过去佛不可得,现在佛不可得,未来佛不可得,三佛既不可得,则必现在者是假,而非真。知其现在之假,则一千五百年过去未来现在之真,可以顿悟而得之。而太子乃不自信,以为乱说者何也?特以言语不通,无以示信,而难以认真。“行老将白玉圭双手献与太子”,是授受已真,言语相通,可以辨得真假之时。而太子犹以为骗我家宝贝之人,不能辨别者何也?是必有故焉。当未闻道,急欲求其知;既已悟道,急欲求其行。倘空悟而不实行,虽有一信而无结果,犹是睡梦中生涯,与不信者相同,有甚分晓?故行者说出真名,唤悟空孙行者,及国王梦中一段缘故,又云:“你既然认得白玉圭,怎么不念鞠育恩情,替亲报仇?”
  夫修道所难得者,先天真信,既有一信可通,即可于此一信之中勇猛精进,以道为己任,返还真阳,除灭妖邪,不得忘本事仇,自取败亡。
  噫!仙翁说到此处,亦可谓拔天根而凿鬼窟,然犹恐人不识,又写出太子狐疑,行者叫问国母娘娘一段,使人于生身之母处,究其真阳虚实消息耳!何则?自《乾》、《坤》交错之后,真阳失陷,邪魔窃位,而真阴亦被所伤,夫妻隔绝,母子不会,此中音信不通,何以返故园而示同心?太子见圭,父子已有取信之道。然父子主恩,夫妻主爱,恩以义结,爱以情牵,恩不如爱之契,夫妻不相通,即父子不相见。
  “行者叫太子回本国,问国母娘娘一声,看他夫妻恩爱之情,比三年前如何?只此一问便知真假。”
  此乃溯本穷源之论,读者须当细辨。太子得白圭,是已得真阳之信;行者叫问母,复欲见真阴之信。真阳之信,必须从宝林中讨来;真阴之信.还当向本国内究出。真阳在《坎》,具有戊土;真阴在《离》,具有己土。土者,信也。二信相通,阴阳合一,而为真;二信不通,阴阳偏孤,而为假。盖真阴阳本于先天,假阴阳出于后天,惟真阴能知真阳,亦惟真阴能知假阳。不见真阴,不识假阳,亦不识真阳,故欲知生身之父,必先问生身之母。“只此一问便知真假”,确是实理,说到此处,真是脑后着捶,叫人猛醒。故太子道:“是!是!且待我问我母亲去来。”
  此乃“附耳低言元妙旨,提上蓬莱第一峰。”
  直下承当,无容再问。
  “跳起身来,笼了白玉圭就走。”
  知之确而行之果,大丈夫建功立业,正在此时。何以“行者又扯住,叫单人独马进城,从后宰门进宫见母,切莫高声大气,须是悄语低言,恐走消息,性命难保。”
  特以金丹大道,乃夺造化转乾坤之道,鬼神所忌,天人不悦,既知消息,只可暗中潜修密炼,不得在人前高张声气,自惹灾祸,误伤性命。“太子谨遵教命”,可谓善全性命而报师恩者。
  此回细写金丹秘决,发古人所未发,不特言大道之体用,而且示穷理之实功。诀中之诀,窍中之窍,若有知音辨的透彻,真假即分,邪正立判,而生身之父母即在现前,成仙作佛,直有可必。吾不知道中学人,听得此言,亦能如太子回心道:是!是!待我问我母亲去来否?
  诗曰:
  黑中有白是真阳,生在杳冥恍惚乡。
  若待地雷声动处,神明默远返灵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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