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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8卷 授南邦之信遇敌 破清漳吴淑献城

  康熙十四年乙卯(附称永历二十九年)正月,原任福建总督范承谟,被耿精忠禁于幽室,骂贼不去口,绝粒已十余日。守者劝曰:“公连书明理,不见宋丞相文天祥乎?徒作小丈夫饿死,泯泯无闻何益?不如延以待时,作郭汾阳、李光粥。”
  公信以为是,强进水浆。兹逢元旦,身带械索欲寻死,而守者谨防。遂望北九叩曰:“臣负罪探矣!不即死者,正欲图报将来耳!”
  起,寻无毫楮,用炭画壁上,诗曰:“遥瞻北阙申华祝,独称南薰忆舜琴。弱骨倩人扶拜舞,不禁挥泪五云深!”
  郑经率文武,拜贺于泉之承天寺,称永历二十九年。
  耿精忠称乙卯年。用福州人项四为总盐商,按月按家给监;如不领者即以食私论罪。又以户曹主事林亦善兼管钱法司,铸“裕民钱”,有一文一分者、一文一钱者、一文一两者、数两者,且有十两者,以充兵用;不遵用者斩。亦善执法媚权,启其侄捷使抗违,立斩示众。
  精忠见郑经现据漳、泉、潮三府,兵马强盛,而王进又屡败,故汲汲求好。遣吏曹张文韬抵泉,与经贺年;并送大战船五只,以践前约舟师之助。讲和,经许之,遣礼官郑斌、刑官柯平入福州答礼。精忠令礼曹金镜、林日光接待二使。次早,斌、平欲进谒精忠,镜与日光问二使曰:“今日入见我主,欲行何礼?”
  平曰:“非天子不议礼。”
  镜与日光无复难之。斌、平入,行客见礼。与精忠约:“从枫亭为界限,通商贸易,有事相援,毋得侵伐。”
  议遂定。平、斌回复。从此郑、耿交好。
  安捷公尚之信奉可喜令,提兵至大埔县,用千总朱梁为乡导,从扶胶(一作湖寮)白濠(一作白堠)私过平和县进援。侦探飞报游忠,忠知之信从间道兼程将到,随遣应鹄同施凤、林陞、郑国选、王一新、林天桂、蔡大茂与何佑统领进据百子桥,截粤东援师。进忠督江胜诸镇,日夜攻打。梦吉、文科率众百计御之,死伤过半;而城不下。尚之信大队绕道,已到饶平近境,侦报百子桥贼兵列营。之信知其有备,亦屯劄,着骑兵四探。何佑闻粤师到,令王一新出哨,相通于百子桥之东。交战未分胜负,各敛兵回。

  佑发令曰:“兵贵神速,乘其初到,土地未熟、民情未洽,败之必遁。若纵其结营,深沟个垒,则难摇动矣。明日,施凤、蔡大茂,尔二人带本即将士,埋伏于百子桥左。王一新、林天桂,尔二人带本部将士,埋伏于百子桥右。国选,尔前引战诈败,矣骑兵齐至,方出合击!”
  诸将领命而去。佑与林陞、曹应鹄等列阵以待。次早,之信以步兵火攻为先锋,骑兵为左右翼,进攻百子桥营垒。国选接战,之信令火攻齐发。国选难当,退下。之信见国选败,挥骑兵合左右齐冲。佑奔出阵,陞舞牌佐之。佑连砍数骑,骑兵稍怯。

  而王一新从左喊杀出,施凤从右喊杀出,之信势虚,遂溃,死骑兵二千余人,不敢结营,星夜遁大埔县。佑追三十余里,方鸣金收军。后探之信回大埔,亦班师。经令进忠攻城,沈瑞见外援兵不到,粮饷已匮,杀马掘鼠以食。后闻之信败遁,计穷,仍与梦吉、文科商议投降,遂遣人诣进忠军中请降。忠许之,代请于经。经以其降而复叛,降一等,表封沈端为怀安侯,徙某家于厦门安插。
  二月,郑经毁经略洪承畴祠,祀铜陵黄道周、江门蔡道宪于内。又窜承畴侄士昌、士恩暨故明癸未翰林泉州晋江县人杨明琅二眷口共百余人于鸡笼、淡水。且贵明琅曰:“尔身为词臣,当甲申煤山之变,既不能死难,反敢于贼队中扬扬得意,策马过梓官而复睨视之!”
  旬后,明琅亦死于窜所。
  永春知县郑时英遣人入马跳寨说吕华,许以不死。华亦以人众乏食,不得已降。英代之请,经不允。磔华一人,籍没某家;余者令英厚恤之。
  四月,刘进忠以平南兵屯普宁,实有窥探意。我师云集潮州,日费数千金,与某坐老其师,不如进取可广其地。启讲经,许之。授进忠为正总督,国轩副之,何佑、江胜为先锋,督诸镇进屯新墟,与王国栋营垒相对。经又以吏官洪磊为潮州宣慰使,李景督理潮州盐政,徵计军前粮食。
  五月,经自泉州回厦门,椗又入居海澄。黄芳度虽奉郑经约束,实出于势之无奈。每登城北望,叹曰:“孤军力短,何白得伸己怀而傚相彝也?”
  即遣黄蓝齎密本,从间道入京;并书与兄芳世,嘱其速为启奏,请师出援。又差人密持书仙霞关与黄翌,令其撤师回漳自卫。翌接书,不请命于精忠,将所部兵从建宁、宁洋山道回漳。芳度忽闻经回厦门,又骤入海澄居住,心不宜安,密整车旅,缮修城池。遣其中军朱武齎启海澄接经,并请谒见,以觇虚实;经厚贺武而允芳度入见。武回报,度益不自安,延月余未敢进谒。经遣协理礼官郑斌入漳,同知府叶亨慰抚之云:“既不晋谒,须出兵从徵!”
  度礼待斌,许即带兵南行;而终不遵其令。又虑经统师围城,与吴淑计议,欲率亲信护眷口从小溪,平和问道遁粤东。淑曰:“出遁粤东,脱离虎口。其策甚高;但恐兵心利辎重,中途不测,拟之无及;不如连差人往平藩处请援。倘有紧急,据城坚守以待救援。”
  芳度是之,遣兄芳泰从平和越大埔抵吾东见尚可喜借兵。可喜即令安达公之信整兵往救,并令之孝。王国栋进兵潮州,以分其势。
  刘进忠等列营新墟,见之信、国栋深沟寨栅,设险固守。前骑兵精锐,未敢进击,相持日久,可喜以芳度之请,再益骑步兵一万与王国栋。令其政潮以分贼势,庶漳州可援。进忠侦国栋进兵,恐其逼战,与国轩谋曰:“国栋添兵,不日必来吾营。但此处平坦,非险要之地,不可与战。且退守潮州,以避其锋。”
  国轩曰:“避之诚是。若退潮州,必不可也”:进忠曰:“退而后战,不但保城,而且可以束兵?”
  国轩曰:“公知其一,不知其二也。凡事当审时度势。今与昔不同;昔日之围可救,今曰若围,必不可援也。”
  进忠曰:“愿闻其说。”
  国轩曰:“去岁之援,我师平耿回战,而军心雄壮。广兵团久师老,故望风披靡。今日广兵大跌而来,必有成算。兼之,迩来漳州势欲薙发,广师一到,漳州必应。漳州若应,福州亦背盟南下。四方鼎沸,若再围困,期不可援也。且暂退凤塘寨之左 母山,列营以待,与之决战。”
  进忠曰:“公筹之详,拜服!”
  遂约是夜退军。次早,哨探报国栋曰:“海贼昨夜已退。”
  国栋曰:“乌合草寇,必有漳州之信,故退。宜速追之!”
  即率骑步尾后齐进,屯劄新墟。发令曰:“海寇怯战而退,明日当奋勇破之!不可畏缩,使彼深沟固守,以作潮州犄角!”
  国轩谓进忠曰:“王国栋提兵追赶如此之速,必有所恃。明日当严阵以敌,出奇兵破之。”
  进忠曰:“然。”
  以何佑、江胜为先锋,林应。林陞为左右伏兵。三更造饭,四更饱食,五更在伍。进忠与国轩率曹应鹄、李云、郑国选、施凤、王世泽、王一新、刘成良洪经邦、刘成业、洪羽、周鹏云、林天桂、曾成、蔡大茂、朱缵等,作长蛇势迎敌。国栋以进忠退兵之速,疑为漳州信急,兼恃兵将众多,以骑卒为先锋,步旅与乡勇为左右援,遍野满山齐进。岂期骑兵未到,左援步旅从间道山顶先出,与氏宿镇万焘相遇。火器齐发,焘少怯退下。我师迫之,焘又退。又逼之,焘遂退山下。

  何佑望见焘败,令火攻营万功领众往援,军甫出营,而进忠业发号炮三声,众军齐冲,伏兵亦起,咸杀轰天;左右步旅与乡勇俱星奔,骑兵遂无斗志,亦遁。进忠兵追至二十余里,方鸣金收军。国栋风声鹤唳,直奔至普宁县,方收军安营。是役也,道宗万和尚于战场收屍骇,计三千有余,葬义塚者五;尚有不能遍及者。进忠、国轩报捷,仍进屯新墟。
  六月,黄芳度以兄泰入粤请援,恐一旦被围,外无接应,又遣后镇赖陞带兵出守平和、小溪一带地方,并严谨城门出入,虞有细作。知府叶享忖芳度有异志,借出城拜访,遁回海澄,度遂薙发据城。经接亨面启,继报芳度薙发据城,笑曰:“此贼自作之孽,死期近矣。我师有名也。”
  迨进忠、国轩鲎母山之捷,决意进剿。率侍卫冯锡范、左虎卫薛进思、右虎卫许耀、左先锋镇张学尧、前冲镇洪羽、戎旗三镇林定、戎旗四镇董侃、宣毅后镇黄云、井宿镇江仰圣、援剿中镇蔡文、金武镇陈侃、中提督中镇李印,过石尾,从万松关而进。令兴明伯左提督赵得势,督其中镇马腾龙、左镇陈昌(后投诚,从施琅平澎台功,官狼山总兵,漳之平和人),右镇陈大烈、奇兵镇黄韬、援剿后镇万宏、土武镇黄良骥、正兵镇陈梓等,从石码、古县而进。又令安东将军刘炎督其左镇徐德泽、右镇陈子龙、扬威后镇陈福、木武镇冯友魁、信武镇张国杰、英兵镇刘威良、牛宿镇曾伟、火武镇施廷等。从马口、木绵而进。俱会师于漳城。
  芳度探知郑经各处调兵,虞为所困,即令吕孝恐星驰箘东求救(孝德后为广东左翼总兵)。经见诸师齐到,合围劄击;芳度、吴淑督兵守御。经以小溪、平和一路尚系赖陞把守应接粤师者,驰谕潮州,令何佑统施凤、郑国选、林陞、林应等,由饶平攻赖陞。佑得令,兼程进兵。赖陞闻佑至,率兵屯百松关,设伏守御。佑知陞备御于关,未敢突进;令郑国选、施凤偷小路,绕陞之后合攻。陞见佑师不前,忖佑地理谙熟,必有别谋,遂退守平和。佑见陞退,率军尾追,进围。陞以城低兵寡,又无援师,不敢守。是夜开北门,走据割竹寨。佑次早入城安民,令郑国选镇守。分一军与林陞、施凤守小溪,以通漳州;自领大队围割竹寨,伏险要。将至五十余日,陞粮尽乞降,佑许之代为启经。经援陞为后冲镇。仍令佑圃潮州。
  郑经屯劄杨君岭,令冯锡范率众屯东岳庙督攻东门,赵得胜攻北门,刘炎攻南门,许耀攻西门,掘壕开堑筑垣列栅,以为久计。芳度以吴淑、吴潜、戴蟒、陈士凯守东门,吴文、陈骥、许毅,吴智守西门口朱武、洪方名、陈献、蔡隆守南门,黄翌、史良臣、许元、吴友守北门。芳度置火药数十桶,密环府内,苟有不测,可以自焚,免致遭辱。又屯一营于开元山顶,甲不离身,日夜巡督。

  经令于高埠安冲天炮打入。淑传令:见炮从天落者避之。经以天炮不济,令架龙攻之。发三炮,城垣崩百余丈;芳度与淑督兵民买土填石,立崩立筑以御。经令四面环攻,云梯齐倚。度见势危迫,悬重赏以鼓励士卒。士卒各殚力,用火箭、矢石、药桶、斧凿,击烧其缘城者;击死援剿后镇万宏并兵将填满沟壕,乃退。

  度以援师不到为忧、陈骥、吴智向前曰:“骥等受两世恩养,并无寸功以报?今当此大难,敢惜其身!与其受困坐毙,不如临敌,虽战死沙场,亦大丈夫也。愿与智领一旅,密启西门冲杀!”
  芳度壮之。骥、智二将挑选五百健勇,衔枚而出。智谓骥曰:“前面营盘是许耀的:当先攻之,以挫其锐。”
  骥与智奋勇齐劫耀营,擢忙出敌,死者不计数,几大北矣;忽洪羽、秦文二将,率众救至。骥、智不敢贪敌,遂收兵入城,无失一人。芳度大赏陈骥、吴智二将,勒督诸军甘苦与共,日夜提防。
  七月,郑经见屡攻不下,且损兵将甚多,而计谋亦拙。又发令:“诸军四面再协力齐攻,有能先登城者,以“德化公爵”赏之。”
  炮声不绝,杂堞崩坏,芳度、吴淑百计御之。忽报:“吴智为炮伤甚重!”
  芳度亲诣其家,令医调治。不数日,死;芳度大为悲协。
  八月,淑弟吴潜见城自六月被围,粤援绝无影响,遂与中营陈士凯谋曰:“此城虽坚固,奈被围日久,恐全省悉复明;而大埔山道崎岖,苟有一旅,据其险要,援师亦难飞至。”
  士凯曰:“依公所言,不如献城”(后士凯投诚,官延平副将)。潜曰:吾亦有心久矣,但未知吾兄意如何?”
  凯曰:“汝试往探之。”
  潜曰:“然。”
  是夜,潜督众巡城,至东门,见淑按剑踞胡状。潜以言挑之曰:“城围日久,广东援师不至,军心惶惶然,虞有异议?”
  淑厉色喝曰;“谁敢如是?汝勿妄言!”
  潜遂退。复士凯曰:“吾兄志壮,事未可行。”
  凯曰:“且识于心,见机而动。”
  黄芳世已授为福建中路总兵,同将军尼雅汉奉旨至广东,欲会平南王尚可喜合兵恢复;正逢黄芳泰在粤请援救漳,可喜令之信治师。
  九月,芳度恐援师迟至,粮饷不继,徵派乡绅富民助饷,城内惶惶。马辰到广,芳泰、芳世急询之;方知漳城于六月被围,望救甚切。芳世请命可喜,喜令之信兼程而行。
  十月,芳度出黄金并环珥作是且兵饷,诸军不知,以为饷尽,各窃窃偶语。潜见兵心欲贰,乃乘机说淑曰:“援师如此迟缓!月饷已发金与环琅,是内帑已匮,军心将变!兄不可守妇人之仁以祸身!”
  淑不应,叹气转身而入。潜会意,是夜即遣人缒下,往东岳,见锡范,约献城。范启经,经大喜,授淑平卤将军后提督、潜为戎旗二镇。陈士凯为木武镇;印、劄、旗帜并金龙黄纛,悉藏入城。潜将所谋告淑,淑骇然。潜曰;“事已成矣;约在明晨。”
  淑不得已;从之。
  初六早,潜于东门城上发室炮三声,开门迎降。锡范挥军分两队入,缘城而行。又一队,从大街进围芳度衙署。度忽闻东门炮连善,以为贼将临城。即披树上马,从北门登开元山。望之,见东南城上,悉系经旗号,环旋而行。知城已破,遂跳马下山,欲回府自焚。方至开元街头,突见前面贼旗出,不敢前,仍转辔奔,开元寺内。呼左右曰:“尔辈当杀吾首级以献”:左右悉泪下。芳度曰:“既不杀我,亦当各自为计!”
  左右四溃。芳度下马,扳开元井上横石,倒首栽下(芳度至丁已恢复,追赠王爵,讳忠勇,立祠,世袭十二代)。郑经入城安民,出令:“有藏黄氏一人者灭族!”
  寻芳度屍于开元井,收其二弟眷属并其将黄翌、黄芳名、朱武、蔡隆、陈骥、陈猷、戴蟒、张济等,羁海澄县。出黄梧屍于棺,与芳度屍磔于市,报发塚也。初十日,驰令至海澄,斩其二弟暨朱武、蔡隆、黄芳名、黄翌、陈骥、陈猷、戴醉、张济等示众,抛其各屍于海。有讲经发黄梧诸祖茔者,经不许,曰:“罪止其身,与死者何预?”
  寻而勒令芳度妻李氏等自缢。发其亲族渡海,淡水充军。陈绳武曰:“今者福州业已连和,漳州既平,宜移镇于此,从中调度。”
  经从之。移嬖幸于黄梧书室居焉。
  黄芳世同尼雅汉、尚之信提师至大埔县,侦平和业有重兵,况山道崎岖险峻,车马难行;随转从永定大路,进次永定,兵民闭门不纳。之信遣人招之,不从。婉言招之,又不从。之信大怒,发令攻城。芳泰曰:“漳州被围日久,望救切如云霓,不如舍此进兵,救漳为急。”
  之信曰:“公言差矣。岂有提师向前,而容贼兵从中隔绝乎?此城不顺,譬如咽喉生物耳,当督兵急政之!”
  即分军屯营山顶,作疑兵。初四日下午,架炮攻破其旁寨。初五日,发各队备云梯,以候次早环攻。初六日,之信挥军以木牌遮矢石,贾勇登城,城遂破,出示安民。初八日,进兵。芳世、芳泰由苦竹星夜抵梅垄张窘,忽侦者至,报“漳州于此初六日吴淑兄弟献城,公爷阁门死难。”
  芳世、芳泰闻之,僻踊呼天曰:“是吾二人之罪也!”
  遂停师。次日,之信到,芳世、芳泰哭陈其事。信慰之曰:“如此,前进无益;且誓回师。”
  世与泰不得已,从之信归。因恨永定之阻,任兵掳掠妇女,空其城,回粤柬之程乡县(世、泰二人回粤依可喜。迨之信剪辫降吴三桂与郑氏和,惧郑氏相索,走依马雄,雄以广宁县与之驻劄。丁已四月间,大师至,芳世逸出江西,投和硕康亲王)。
  郑经允陈绳武之请,以漳州居中,便于调度,遂驻劄。令赵得胜仍同海澄县,遣林陞、林应、刘炎、洪羽、许贵、黄韬、蔡文、王德、郑国选、施凤、吴港、吴友、张国杰、冯有魁、陆大烈、刘成良、曾伟、马腾龙、王一新诸镇,次第下潮州,隶刘进忠、刘国轩二人统辖南征。
  尚可喜接之信飞报,知漳州已破、芳度死难,咨嗟叹息;即代为始末详陈题报,并驰令芳世。芳泰带所部兵回粤东,仍檄之信督苗之秀等师从程乡县而进,之孝督王国栋、严自明等从普宁分道而进,合攻潮州。又痛漳州救迟,致芳度合门遭祸,悉系刘进忠反潮从中间隔之故;今虽依附海上,未知其为人始末,即修书,遣使至漳见经。

  其书曰:“不谷闻之;择地而处者,立身之经;择人而与者,友侪之义。去岁春夏间,八闽倡乱,将军率台湾之众,来据闽土。说者谓将军与耿逆争权,不意其来我潮援刘进忠也。进忠为诏安参将,屡以斩将军士卒之功,授为潮州专阎。不思坚守臣节,乃敢附从耿逆,撄城据守;及遣兵擒剿,进忠向不谷请抚,遂蒙朝廷恩有,又窃将军威福。三姓家奴,反覆变幻:异日探将军之虚寅、窃将军之首领,又向他处幸功,皆其必有之事。何将军不察,而自残士卒以救仇敌,以长肘腋之患耶,至耿逆,乳臭之子,轻率妄躁;三世受国厚恩,一旦反颜倡乱,不忠不孝之尤者!初以将军为附庸,贤乔梓素抱忠义之名节,奈何忍而受之?若谓目前诸逆正在云扰,不妨乘机煽乱,其计尤左!自古殷蛋启圣,历朝三四十年之内,必有变乱徵讨之事。今禁旅四出,捷音频闻;将军岂不知乎?苟英雄豪杰说时知命,于此为一猛省,建非常之勳,收不次之爵,光及先祖、荣被子孙,讵不伟哉?乃将军计不出此,窃为将军惜之!伏思顺治年间,赏爵厚封,令先君既纳降而顺受;后以要请不谐,遂致栖身无地,是令先君之负气寡谋也。倘一念转移,即与不谷会合:将军自泉州进发,不谷从汀州夹攻,则耿逆腹背受敌,必不能支;八闽之地,可指顾而定。果有此成议,朝廷必深嘉之,不谷当极力保奏。闽粤封鲤,分茅列土,永为二姓之欢,计无善于此者矣!若执迷不悟,必欲争衡;主客之势、强弱之形,昭昭在人耳目,岂有幸耶?令先君在日,亦尝破揭阳、澄海、普宁三县,毫未得利而回。况昔日口精兵宿将,今为我朝公侯;其余乌合萍聚未见大敌者,安能济事?将军年少,或未深知。其左右旧人,可以询问;正如知不谷非谩语耳。兹因壁叠相对,不忍摈绝,故屡屡陈之如此。统祈监照,惟望德音!”
  经得书,笑谓锡范、绳武曰:“老迈昏瞶,不知死期之将至。”
  赏其使,而复以书曰:“明朝有中兴之神,天意当一变之期,亦识时应世者之所深知也。将军昔与吴藩密约反正,诸即君兵将皆有叛志。乃衰败昏瞶,观望未举,、不佞正鄙笑之!顷者书来,窃喜悔心之萌,必有成说。及发翰,大谬不然。夫将军固明朝毛帅之役卒也,常受国恩,下乔入幽,甘饮大牢,斯亦前事无足责者。幸未就木,值天清往复,正群雄义举之日,假令弃邪归正,并力王事,犹可尽沈前愆,生超丑类之名、死无背负之恶:犹未失计也。乃昏耄迷惑,恬不知返!反责耿、刘为叛逆?如将军之背明者,为非叛逆耶?我家世笃忠贞,持正朔于不坠。亭济之日,万代信史,难逃董狐之笔。分茅列土,我自有之,无烦将军过计也。若邀天之灵,我师水陆直捣羊城,主将不识避忌,将军首级,悬之街,天下闻之,谁不欣然?将军至老尚未识忠叛顺逆之不识名义,亦何足论主客张弱之形势?即所云乌合萍聚未见大敌,前者黄冈之役、鲎母山之战,将军自称饶劲,一鼓而败几尽,恨此小敌不能劫耳。来书骄谩,本不裁答;冀有平旦,自爱身家,故敢矢口以俟后悔。幸见原谅!”
  十二月,郑经屡激催进忠、国轩进兵。进忠于二十八吐督诸镇出攻王国栋于普宁县时,尚可喜年迈,兼病目睧瞶,人事彷佛;又报“吴三桂遣将军杨雄、郭义等寇广西,广西将军孙延烯业已剪辫投降,不日即分旅从梧州出击肇庆,由高、雷、廉迫新会”因是,王国栋与严自明将兵各无战志,遂连夜退守葵潭、海丰。国轩谓忠曰:“兵贵神速!速攻之,国栋必走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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