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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章 六郎怒斩野龙

    却说呼延赞等径往陈家谷救令公,忽路逢一番将。六郎问曰:“来者何将?”
    曰:“我野龙也。”
    六郎曰:“汝知吾父在何处?”
    野龙曰:“汝父迷失出路,杀进狼牙谷去,被我等围住,不能得出,遂撞李陵之碑而死。首级被土金秀枭了,送往幽州献娘娘去了。只有金刀,吾得在此。汝敢来夺耶?”
    六郎听罢大怒,纵马直取野龙。野龙亦奋勇交战,三合,被六郎斩于马下。六郎下马,取了金刀大恸,昏倒于地。呼延赞劝曰:“汝今哭死也是枉然,莫若入京辨冤。我等助汝救父,命令不自仁美老贼,亦难回寨,只得去落草,待汝的消息,方可来与汝作一证见。”
    言罢相别而去。
    六郎一人一骑出谷,正遇辽将黑嗒,交战数合,忽山后一骑杀来,手持一斧,劈死黑嗒,杀散众兵。六郎视之,乃兄延德也。兄弟下马相抱而哭。延德曰:“此辽贼巢穴,不可久停,且随我入山相诉衷曲。”
    六郎跟五郎到五台山方丈坐定,六郎曰:“当时与哥哥战败。离散之后,杳无音信,却缘何到此出家?”
    延德曰:“当时鏖战辽兵,势甚危迪,料难脱身,遂削发为僧,直至五台山来。日前人道辽宋交兵,又望见陈家谷口杀气腾腾,心下十分惊跳,特下山来,只见吾弟受敌,但不知父亲安在?”
    六郎将父弟遭害诉说一遍。五郎大哭曰:“父弟之仇不共戴天,何得不报!”
    六郎曰:“小弟今回汴京奏帝报此冤仇。”
    五郎曰:“不必京去,今我起五百僧杀到仁美营中,将老贼碎尸万段,岂不胜于奏朝廷乎?”
    有诗为证:
    觉海澄清已数年,风波一旦起滔夭。
    只因奸仇戕根本,恨不颏臾雪却冤。
    六郎曰:“不可。仁美圣上所敕命者,如此杀他,是反朝廷矣。不是伸冤,倒去结冤。”
    五郎曰:“这等说,我将父弟追荐,你快去京奏帝。代拜母亲:今生不得图家庆,承颜膝下以尽子道也。”
    六郎遂拜别回京。
    行至黄河,入去与把守官索路引。及见那把守官,大惊。那官不是别人,乃仁美之侄潘容也。仁美恐六郎逃回,先着潘容在此把渡。六郎见之,竟往东北走了。潘容见是六郎,遂跳上马加鞭追之。至一湾内,六郎见无船支,乃沿河而走。忽见芦叶内有一支渔船,坐着两人,有诗为证:
    一叶扁舟碧水湾,往来人事不相关。
    网收烟渚微茫外,钓下寒潭远近间。
    沽酒每同明月饮,忘机常伴白鸥闲。
    泽粱况复官无奈,抚髀长歌任往还。
    六郎正在慌间,见渔船叫曰:“渡我过去,送汝船钱。”
    那船上老者问曰:“你那里去?有甚公干?”
    六郎曰:“小生汴梁人氏,母病危笃,回家看觑。”
    那老人认是六郎,横舟接上。潘容在后叫曰:“那人是贼,你休渡他过去。”
    梢子不昕,潘容拈弓,正欲发矢,不防芦叶中走出一汉,将潘容一棍打落马下。连人带马,窜入河内丢了。那船又近岸,接着那汉子上船过了河。三人引六郎直至一庄,入于堂上。三人纳头便拜。六郎亦拜,乃曰:“蒙君救命,恩莫大焉,又何为礼拜?”
    那后生又曰:“郡马,你何忘了?小人原居太原,母死无钱安葬,夜入郡马府中,盗些财物,被令公拿住询问。遂怜悯小人,赐钱葬母。后因家贫,来此捕鱼过活。偶逢恩人遭难,时相报也。”
    六郎曰:“尊姓贵名?”
    那人曰:“小人唤做郎千,此老的,是吾父亲。此小的,是吾弟郎万也。”
    六郎听罢,相谢,即辞别欲行。郎千曰:“屈留一宵,少伸薄意。”
    六郎入宿其庄。
    次日辞别,郎千言曰:“郡马别后,吾等亦他往矣。”
    六郎相别行至汴梁城外,腹中饥饿,下马入店,买饭充饥。只听得市中人三三两两京说杨家父子反了。潘元帅表奏朝廷,太宗闻奏大怒,将杨家府家属尽皆拿赴法曹。幸得八大王奏过,暂囚天牢。待遣人边廷体访,果真反了,斩犹未迟。六郎听得大惊,思忖父死狼牙,母囚牢狱,致使我有家难奔,冤屈如此。遂悄悄入城,不敢入无佞府去,只在酒馆安歇,不在话下。
    却说萧挞懒屡奏萧后发兵取宋基业。萧后遂欲出旨遣将南下,忽贺驴儿曰:“大宋国中,武臣策士,车载斗量,岂一战得捷,便谓中国可图?臣窃料之,殆有不可。但臣有一计,能使娘娘驾坐汴梁,而宋人无术可救。”
    萧后曰:“卿是那条计策,若此之妙?”
    贺驴儿曰:“臣假扮南人,投入汴京,凭着一生学力,定要进身侍立宋君之侧。俟其国中略有衅隙可攻,即传信来报,然后娘娘兴兵南下,始保万全无失,而中原唾手可得。”
    萧后喜曰:“倘若功成,我定裂土分茅。但恐后难认汝。”
    于是心生一计,遂向左脚心刺贺驴儿三个珠砂红字为记。又问曰:“卿去改换甚名?”
    贺驴儿曰:“改名王钦,字招吉。”
    太后遂亲赐酒三杯。驴儿饮罢,拜辞,即日起行,望雄州而进。贺驴儿,乃左贤王贺鲁达嫡子也。
    却说六郎闷闷无聊,从步闲行,啸口歌曰:
    仰观夭苍苍,俯察地茫茫。天地亦何极,人命如朝霜。
    灵椿狼牙殒,萱花缧线伤。夜夜吐哀音,涕泪沾我裳。
    奸贼肆毒害,呈嗟痛惜惶。佞头饮上方,黄泉耿幽光。
    慈鸟反哺心,悲思结衷肠。圆景淡无光,浮云惨不扬。
    谁走告天子,为我作主张。
    歌罢,见前面一人亦在吟诗云:
    昂昂挟策向京畿,准拟高车耀乡间。
    剥落文章空满腹,漂零何日是归期。
    六郎见其人,生得十分俊雅,头戴儒巾,身穿罗衣,腰系丝绦。六郎揖而问目:“先生何处人氏?有甚愁思行歌于市?”
    其人答曰:“小生雄州人氏,姓王名钦,贱字招吉。因比不第,在此闲步散闷。”
    言罢遂问目:“足下大名?”
    六郎不隐,将父弟苦死情由,一一诉说。招吉听罢,不胜愤激。乃目:“将军何不奏知天子,却来背地怨恨,枉自悲伤?”
    六郎曰:“某欲去,奈心上恼闷得慌,几番提笔写疏,不觉泪下如注,湿透纸笺,故此迟留,尚未申奏。”
    招吉曰:“此事何难,小生不才,愿代将军写之。”
    六郎曰:“君肯垂念,诚三生有幸。”
    遂邀招吉于歇处,沽酒款待,尽诉生平劳苦。招吉动容叹息良久。又问曰:“疏上将何人为首?”
    六郎曰:“潘仁美为谋之首,护军王侁、部下刘均期、贺怀俱难恕饶。”
    招吉一笔写出,递与六郎。六郎看罢,乃曰:“先生才高班马,取青紫如拾芥然,有何难哉。特时未至耳。”
    遂复沽洒致谢。六郎曰:“容某进奏,到尊寓专谢。”
    招吉辞别而去。
    六郎正进到午门,陡遇七王出朝,。暗忖圣上今被谗言昏惑,莫若启寿王代奏,犹易分辨。遂向前拦驾,大叫伸冤。寿王见是六郎,命带到府中勘问。七王回府坐定,问曰:“潘仁美奏汝父子反了,真伪何如?”
    六郎跪下对曰:“正为此事来辨。”
    即递上奏疏与七王看之:
    迎州防御使臣杨景,为诉挟仇谋害,陷没奏军,虚捏反情冒奏,误国欺君事:臣太原降卒,荷陛下不杀,复授以职,至德深恩昊天罔极。曩者,辽虏腥秽,天地神人共怒。皇威丕振,命潘为帅,臣父子为先锋,同出征剿。臣父子思图报效,教将丑敌草雉而禽猕之。索何仁美与王侁等挟昔日之仇,肆莫大之祸,待臣父子进至狼牙村,刃接兵交,招讨坐观成败,不发半骑相应。及败回陈家谷,矢尽力疲,番兵蚁聚蜂屯,遂致全军皆没。臣父困乏行粮,撞李陵封碑之下而死。臣弟回取救兵,遭仁美万箭之伤而亡。陷没全军于辽疆,伸冤无地;复捏反情而冒奏,情惨黑天。臣零丁逃命,孤苦无依,只得具疏申闻。恳乞宸衷明断,父弟九原衔恩瞑目。臣甘诛戮,即万斧不辞。
    某年某月某日。臣景诚惶诚恐,稽顿首具疏,不胜战栗死罪之至。
    七王看罢问曰:“疏词绝佳,出自胞中,谁代为之?”
    六郎曰:“乃雄州一儒生,姓王名钦,字招吉,代臣写作。”
    七王曰:“郡马知在何处?”
    六郎曰:“寄居东阁门龙津驿。”
    七王遂命人召之。顷刻间召至府中。七王与语,对答如流,七王大悦。乃谓六郎曰:“郡马可去击登闻鼓,分理更易,且当急往,毋被奸党知觉。”
    六郎接疏拜别,竟往阙外击鼓。被守者捉见太宗。六郎将疏递呈御案,太宗展开览之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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