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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回 黎瑶草最有心思能忖度 甘非想不加声色善提防

  词曰:
  悄悄冥冥应莫测,况于浅浅深深。
  何期事外有知音。无端从月底,直说到花阴。
  最是痴呆偏不揣,多方送死奸淫。
  自施罗网自成擒。虚雷谁掩耳,闲梦不关心。
  右调《临江仙》
  话说辛祭酒,因见甘颐生得人物秀美,动了个择婿之念,因吩咐丫环去请辛小姐到后房来说话。辛小姐闻了父母之命,只得走来。辛祭酒一见就问道:“方才这甘不朵做得两首赏牡丹诗,我送来你着,你看过么?”
  辛小姐道:“孩儿看过了。”
  辛祭酒道:“你看此诗做得如何?”
  辛小姐道:“此二诗做得风流蕴藉,一气呵成。若非真正才人,莫想道其只字。”
  辛祭酒听了大笑道:“我儿赏鉴不差。我正为这甘生做得诗好,又见人物秀美,器宇不凡,因在此与你母亲商量。你开社数番,择婿久矣,并无一可意之人,今甘生人物才品,我实爱他,意欲纳为东床,母亲恐你不悦,故接你来询问。你既亦赏其才,则我之主张,不为妄矣。况年又相当,人才聪俊,异日功名,必在我上,今若不早定,当面错过,后悔则无及矣。”
  辛小姐道:“甘生才美,孩儿非不知之羡之。父亲母亲为孩儿择婿,孩儿非不知选择之美,而即当应承之。但时有不可,尚望父母姑待之,以作后图。”
  辛祭酒道:“甘生才美,既以为可,便当一言早决,免其又生他想,为何倒转要姑待?”
  辛小姐道:“父亲有所不知。甘生此来,东西窥探,实为孩儿。即招摇其妹,歆动兄弟,亦为孩儿。即今日题诗卖才,亦为孩儿。却绝口不谈及孩儿,转要父亲去求他。盖他自恃才高,故作此计耳。父亲若先许可,则他自恃之计得而骄心益横,视孩儿如无人矣。故孩儿求父母故待之,使他自恃才而才无所用,自恃美而美不能加,计穷力竭,再披沥陈情,父母然后怜而许之,方足为孩儿增闺阁之荣。若此时炫售,则彼不知韫椟之贵矣。”
  辛祭酒听了大喜道:“我儿原来将他的肺腑都看见了,说来—痕不差。只是有一说,倘拒之太峻,彼又为高材捷足者先得之,岂不失此良人?”
  辛小姐道:“父亲此事不须虑得,孩儿已看定,这甘生是个有才之人,必要有才之女,他想是曾见过孩儿社中所传之诗,已情输意服,故恋恋于此,虽峻拒之,亦必不去。若拒之即去,此无情之汉,孩儿又何必定以为夫哉?”
  辛祭酒听了连连点头道:“是。”
  因又说道:“若是这等说来,则我今日急急求他妹子,也觉非宜?”
  辛小姐道:“这个不妨。辗转反侧,只闻君子求淑女;端庄正静,未闻淑女求良人。”
  辛祭酒见辛小姐议论皆合情理,十分快畅.因说道:“我儿你又能识人,又得情,又得礼,凡事好自为之,我与你母亲,只好总其大纲而己。”
  说罢,辛小姐方才退出。正是:
  中心已遂河洲愿,外貌还争荇菜求。
  谩道郎贪还女爱,差些情意不绸缪。
  辛小姐与父母说明情理,不欲先求于人,且按下不提。却说甘颐在辛衙赏牡丹,见辛祭酒爱其才情,十分敬重,心中欢喜,吃得沉醉而归,甚是得意。黎青接着,要问他事体,见他醉了,只得就打发他睡了。到了次日起来,方对黎青细说,昨日如何饮酒,如何做诗,如何求亲之事。说完,又自夸说道:“节节情景都妙,最妙是辛老同儿子看完了诗,竟明明的又叫人传与小姐去看,此中大有深意,只怕一两日内还有好音。”
  黎青听了沉吟不语。甘颐问道:“你为何不言,莫非不是好意?”
  黎青道:“好意实是好意,但恐好得太速倒要弄迟。”
  甘颐道:“芳卿此话说差了。辛老只怕不是好意,若果有好意,我看辛老为人直截,要速则速,如何得迟?卿不必过虑,但耳听好消息可也。”
  黎青道:“婚姻之事,郎君并未开口,如何便有消息?”
  甘颐道:“这是你说的机缘。机缘未动,初时我欲求亲,苦于无路。今机缘已动,只恐我不必求亲,而亲自至也。”
  黎青道:“郎君何以见之?”
  甘颐道:“辛小姐已有愿变男儿之意,辛祭酒又送诗入看,此诗定然入眼,两下一凑,恐这段姻缘不待我求矣。”
  黎青道:“只愿如郎君所科,便感谢天地了。”
  甘颐欢喜不尽,只坐在家中痴痴候信,不期候了一日竟无消息,心中已觉惆怅。又候了两日,并不见踪影,早按捺不住.在房中只是走来走去。黎青见了忍不住好笑,甘颐心下只是不服。到第四日,忽见辛解愠着人来请说:“今日平山堂,许多公子在那里做社会,大相公叫请甘相公也去会会。”
  甘颐听了,只认做有甚话说,便欣然应了。到晌午时,那家人又来请去,只吃酒到傍晚才回来。黎青问道:“今日辛公子可有甚说?”
  甘颐道:“许多朋友,但只是做诗饮酒,不但无一句话说,最可笑,辛解愠倒对人称我是阿舅了。”
  黎青也笑起来。又过三四日,毫不见些影响,甘颐心下方才慌了,复对黎青说道:“辛祭酒前日求我妹子,开口便说,绝无忌讳,后见我牡丹诗十分欢喜,又知我未娶,又忙忙传与小姐去看,若非有意姻缘,为何这等着急?为何至今七八日竟无消息,莫非小姐看得诗不中意?”
  黎青笑道:“郎君之诗,再无不中意之理。”
  甘颐道:“诗若中意,莫非嫌我寒贱,不愿结姻?”
  黎青道:“郎君青年美才,终须富贵,为何嫌你寒贱?”
  甘颐道:“既不嫌我寒贱,辛老为何前日火热,今日冰冷?”
  黎青笑道:“正为太热了些。”
  甘颐道:“这是什么缘故?”
  黎青只是笑而不言。甘颐不悦,因发急道:“瑶草与我这等相知,见我这等着急,却冷眼看破绽而不言,心何忍而情何薄也!”
  黎青笑道:“非妾冷眼看破绽而不言。郎君在热突突之时,以为婚姻旦夕可谐,妾若悬断其不然,必拂郎君之意,而非所乐闻也。今日郎君情兴索然,妾进言或者垂听耳。”
  甘颐道:“瑶草所言,凛若蔷龟,从来敬听,万望教之。”
  黎青道:“凡结婚姻,男家求女,正也。故荇菜有左右之采,关雎有寤寐之求。何况多才淑女,显贵名闺,安肯未经月老先系红丝,才得升堂便容入幕。就是向日愿变男儿之句,亦认定郎君为女子也。若知是乔妆而轻作此言,则近于不端无赖矣。唯无心而作此言,恐郎君认作有心,纵郎君衣冠柯斧奔走而求,礼宜早允,义必晚成。何也?欲明证此言之为戏也。况郎君道路无媒,冰人且不知何处,止欲借二诗之灵,便欲招人秦台,吹箫引凤,窃恐仕宦婚姻中无此捷径也。即辛祭酒吃紧怜才,亦不知辛小姐有此
  隐情,故推三阻四所不免也。”
  甘颐听了不觉面色失神,哑口半晌,方顿足道:“据卿如此说来,则此婚姻倒受了改妆之累矣!”
  黎青笑道:“你不亏改妆,怎能得见辛小姐?怎能得题诗,引出令妹为辛解愠之求?怎能得赏花题诗,邀辛公之爱?”
  甘颐道:“这些事虽尽亏改妆引出,但只是终归于婚姻无用,我要辛公爱我何为?”
  黎青笑道:“婚姻已稳如磐石,怎说无用?”
  甘颐听了反笑将起来道:“瑶草之言,竟如儿戏。才说许多艰难,今又说稳如磐石,何相反也?”
  黎青道:“妾言何尝相反,郎君不自察耳。妾言艰难者,眼前也;妾言磐石者,终身也。”
  甘颐道:“眼前艰难,已闻命矣。且请问终身磐石何如?”
  黎青道:“辛小姐爱郎才貌,巳于愿变男儿中倾出肝胆矣。今虽高峻自恃,只不过为名教立崖岸,其一片衾禂之念,已于归在三星之下,虽王侯百辆,亦不他从矣,此非一磐石乎?郎君坦腹风流,辛祭酒已自醉心,纨绔行藏,料难入眼,岂非又一磐石乎?辛解愠贪令妹之姻,自然耸臾,岂非又一磐石乎?稳虽如此,然要一时许可,等闲结亲,却是万万不能。”
  甘颐道:“若果如磐石,便迟迟何碍?但恐耽延久了,时事日非,人情或变,却于何处去争!”
  黎青道:“妾岂愿迟,但痛惜郎君此时空着急耳。”
  甘颐道:“此时虽不可着急,难道竟置之不问?”
  黎青道:“置是不可置起,只宜恳恳款款,少致其一时秣马之情;殷殷勤勤,道达其四海求凰之意。使其感面生怜,怜而动念,方能妥帖。若倚才美,一味硬求,便恐难于成事。”
  甘颐听了,再三感谢道:“弟之愚蒙,非卿开示,竟趋入迷途矣。异日此婚得能成就,皆卿之赐也。”
  遂将心肠放下,缓缓而图。却喜得甘颐才美出名,扬州朋友尽愿结交,故朝夕诗酒,倒也不甚寂寞。正是:
  朝约看花晚听莺,月明酒醒又诗成。
  知君到处逢迎好,不虑孤身寂寞生。
  按下甘颐暗暗在扬州求辛小姐之亲不提。却说甘梦,自哥哥出了门,终日侍奉母亲,稍有余闲,便拈弄笔墨,以自娱悦。不期表兄刁直,因买秀才不成,出了丑在甘颐眼里,便不好再来走动。过了些时,渐渐忘情,放不下表妹才美,一心要思量娶她。又见甘颐出门游学,满心以为寡母弱女容易欺侮,便老着脸又买了些吃食东西来看姨娘,又暗暗带了一对金凤宝钗在身边。见了田氏,因说道:“一向记挂着要来看看姨娘,只因前日被人骗了,不曾进得学,故没脸嘴走来。”
  田氏道:“贤表侄说哪里话,功名事哪里定得?像前日你表弟,只说府里不取,万万不能进学,却气了出门去浪游,谁知反凑巧进了。你今日不曾进得,又焉知明日终于不进?”
  刁直道:“这顶头巾终须要戴,这领蓝衫终须要穿,但只是姨母许我表妹的亲事,恐怕只管眈搁下去。故今日特特将此微物来孝敬姨娘,就求问姨娘,表妹这亲事,不知可先做得?”
  田氏道:“你有话只消来说,何必破费,又买吃食来。但你表妹年纪小,还是孩子家,未必明白大道理,只贪眼前热闹,方才动心。况她发尚未齐,就再待一两年,也不为迟,你莫若还等功名到手,那时一说便成,恐今日开口,反说得不尴不尬。”
  刁直道:“姨娘也说得是,既是这等,且慢开口,但侄儿有金凤宝钗一对,是良匠制造的,最是工巧,我留在家中,又没人戴,意欲送与表妹为妆奁膏沐之用。”
  因在袖中取出递与田氏。田氏接来一看道:“此乃贵重之物,你妹子怎好白白受的?你还带回去,等明日行聘时送米,岂不合宜?”
  刁直说:“这也不是白送表妹。前日学道的事情,多亏表弟为我出力,找原许谢他,他说至亲中,抵死推辞不要。我想白白劳他,我又过意不去,故今日送此钗与表妹耍子,便不露谢表弟之迹,我心得以少安,烦姨娘可为我送了进去。”
  田氏道:“送进去也无用,你妹子好不刁巧,怎肯受此无名之物?”
  刁直道:“我志志诚诚送来一番,就是表妹不肯,也求姨娘送与她看一看,也见我的来意。倘表妹决意不受,姨娘再还我也不迟。”
  田氏道:“这也使得。”
  因一面叫收拾酒饭,就一面拿了金钗,竟到后房来见梦娘,将刁直之言细细说了一遍。梦娘听了吃惊道:“此贼二三其说,乃是他的奸计,母亲不该拿他的进来才是,母亲一拿进来,他就耍赖做受他的聘礼了。”
  田氏道:“他已再三与我断过,说你若不受便退还他。”
  梦娘道:“若如此说,他一骗母亲进来,他即逃去矣!”
  田氏道:“哪有此理?他远来,我还要留他吃饭哩。”
  梦娘道:“母亲且快去看看,再来商议。”
  田氏还笑着说道:“我儿你怎这样多心!你受是自然不受,等我拿去还他罢了。”
  因仍拿着钗儿走了出来。
  及走到中堂,早不见了刁直,因着惊赶到门前,同看门的家人道:“刁相公哪里去了?”
  家人道:“刁相公说已辞过太太,带着家人急忙忙去了。”
  田氏道:“你可要快快赶上,请他回来。”
  家人道:“他有心去的,自然急奔,如何赶得他上!”
  田氏无奈,心下方服女儿聪慧,只得仍走到后房来,与女儿商量道:“你母亲果然被他骗了。丢下这对钗儿在此,是个祸根,却如何区处?除非我叫乘轿子抬到他家,送了还他方可完事。”
  梦娘道:“母亲若到他家,他只是躲了不见,母亲若将钗儿交与别人,他明日只不认账,总是无用。”
  田氏道:“若收下他的,他过些时竟赖做聘礼,再与他争辩便费力了。”
  梦娘道:“母亲不必忧心,他这些诡计,只好骗害庸愚,怎么骗起母亲与孩儿来,待孩儿动一张纸笔,叫他再出一场奇丑。”
  田氏道:”你哥哥又不在家,我与你寡妇孤女,终不成去告他一状?”
  梦娘道:“告是不告他,案候呈子,却也要先动一张。”
  田氏道:“这呈子怎生动?”
  梦娘道:“母亲请坐,待孩儿写了念与母亲听。”
  因取笔砚,细细的写了一张呈子。上写道:
  具首赃贮库案候呈妇田氏,系巴县学生员甘颐之母。祸因氏同胞姐嫁刁门,所生表侄刁直,为人奸险。乘氏子甘颐出门游学,又窥氏寡居无倚,于某月某日,忽携金钗一对遗氏。口称向因买秀才事败,为施宗师究治,赖氏子甘颐乞恩解免,故以此馈谢。氏亟还之,而已遁去。氏思:氏子公言事而私受贿为赃,理 合入官。又虑氏有弱女在室,恐奸险不测,改口纳聘则冤尤难白。故呈首公堂,乞天台立案贮库。倘后日遭害,则不辩自明矣。为此哀鸣上呈。
  报呈人甘福
  梦娘写完,就念一遍与母亲听。田氏听了大喜道:“我儿这呈子做得绝妙,只求他贮库立案。那畜生若是不怀歹心,我也不去寻他,便大家罢了。他若逞弄奸险,自投罗网,却怨我不得。”
  因叫甘福悄悄到县里去投递。临出门,梦娘又吩咐道:“倘县里太爷动怒,要差人去拿他,你须禀说,赖婚之事,尚在暧昧,未曾发动,若此时拿他来,他又有词辗转矣。只求老爷天恩,暂且案候,他少不得要来投死。”
  甘福领命而去,到了县前住下。候次日早堂,跟随着投文牌一齐进去,跪在丹墀之内。遂有衙役下来,将各种词状文书,俱收了上去。一面收完,一面就发放叫出去看挂牌。众人听了,遂一阵拥了出去,独甘福手捧金钗尚跪着不去。知县因问:“你是什么人,手中何物。为问不去?”
  甘福禀道:“小的乃田氏报呈人甘福,出首金钗,求老爷立案贮库。”
  知县叫人接上金钗来,又叫人捡出他的首呈来一看,看了内中情节便大怒道:“这刁直乃嫡亲表侄,怎敢设计欺骗姨母,就该差人去拿他来究治。怎么但要立案?”
  甘福因叩头禀道:“冢主母说,这刁直虽蓄奸谋,尚未发露,此时对理,他定改口。故但求老爷天恩,将金钗贮库立案,候他图赖之时,老爷治罪,他自不能辩矣。”
  知县听了点头道;“是。”
  遂批准贮库立案。批完,又将呈子细看,问道:“这呈子上蝇头小楷,写得十分精工,不像是衙门人代书,却是何人写的?”
  甘福禀道:“因这刁直与衙门中人情熟,若央人代书,恐有人通知,又别生奸。故家主母就命幼女梦娘,直写真情,叩呈老爷。”
  知县又问:“这幼女多大年纪了?”
  甘福禀道:“才一十六岁。”
  知县又问:“这幼女想亦在家读书?”
  甘福禀道:“这梦娘与小主人甘颐,兄妹终年读书,朝夕做诗。这刁直是表兄弟,知其才美,故屡屡要娶。这梦娘道他一字不通,死不应承,故刁直乘小主人久出外游学,设此奸谋,希图诈赖。家主母事急无门,只得首到老爷台下,求老爷做主。”
  知县又问:“你小主人可就是施宗师的案首?”
  甘福道:“正是。”
  知县问了,胸中了然,因发放道:“呈子本县巳准立案了,你去罢。倘他别端谋害,可速来禀我。”
  甘福叩头谢了出来回家,细细报知田氏。田氏方大喜,与梦娘说道:“我儿亏你这一算,方不怕他后来胡说。”
  大家安心不提。
  却说刁直自送了金钗与田氏,哄得田氏拿钗入房.他便走了出来,悄悄寻着横黛村里中的都图保长,说道:“今日我学生定下了甘秀才的妹子续弦。因是旧亲,又是爰亲做亲,故这些虚套仪文都省了,单用金钗凤一对为聘,其余俱是折礼,故不曾请得众位吃杯喜酒。聊奉折席一两,屈列位自沽一壶见意罢。”
  众里保道:“甘家这位小娘,我这横黛村中,无一人不称赞她的才美。闻说她不肯轻易嫁人,定要才貌敌得她过的,方才肯嫁。不期今日却被刁官人定了,恭喜恭喜!厚意本不当领,但是这样大喜,若不红红脸,便没兴头,只得要拜领了,多谢多谢!”
  刁直见众人受了,自然要张扬开去,满心欢喜。忙忙还家,也打账要请亲眷邻舍,传出名去,明日好赖账。又恐怕田氏要赶来还他金钗,故躲了数日不敢见面。直过了七八日,全不见动静。又央人暗暗到洗墨溪上来打听,又见甘家静悄悄的住着,并不见有甚说话,遂放大了胆,竟下帖子请亲眷邻舍吃喜酒,以为已聘定了甘秀才的妹子续弦。众亲来问道:“是几时行聘的,竟不知道,失贺为罪。”
  刁直道:“是某月某日,因是旧亲,今又是爰亲做亲,故略去仪文虚套,一概都是干折,只用一对金凤宝钗为聘。”
  众亲戚听了,俱信以为真,欢欢喜喜,吃得尽醉而去。正是:
  暗算只夸奸计巧,横行尽倚势头高。
  谁知弄到遭殃地,都是区区惹火烧。
  刁直见诸事俱妥,甚是满意,忽想起尚少两个媒人,明日怎生去娶,只管低头暗想。只因这一想,有分教:得辱为求荣,弄巧反成拙。
  不知后事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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