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金珑璁】
〔旦上〕朝朝珠泪洒。那堪复受波査。平白地起喧哗。一家如破瓦。飘流信逐烟花。无计策枉嗟呀。
花正开时遭雨打。月当明处被云遮。奴家穆素徽。病时许香。昨往寺中酬愿兼祷于郞与奴家终身之事。归来家破人离。原来是赵伯将衔恨。不曾接他。竟向于郞父亲前谗谮。率领于家狼仆。打毁墙屋。扎诈银两。卽刻驱逐。母亲再三求恳姑缓。今日把西楼典与刘家姐姐了。收拾行囊。欲往杭州府母族寄居。咳。此番脱了池公子也好。只是那于郞叔夜。我旣以终身许之。随你到天涯海角。决无他志。不要说原在烟花。就是一马一鞍。也决不成了。咳。于郞。于郞。空有两年之神慕。从无一夕之面谈。忽起风波。无端间阻。那放得你下。
【桂花偏南枝】
〔桂枝香〕他是多情何贾。高才班马。读书太乙分辉。捞赋长安腾价。
【锁南枝】怜他锦帆新制佳。只恁的搬弄才情。总是相思画。奴家呵。倾慕他。他也知爱咱。一个慕风流。一个爱闲雅。
【江头金桂】
〔五马江儿水〕记前日垂杨停马。留他一试茶。为他轻翻白苎。漫响红牙。看他听歌时丰韵加。
【柳摇金】秋水明霞。盈盈堪把。奴家呵。遂以百年相订。愿做倚树蒹葭。他约暇时来看咱。
【桂枝香】谁想翻成话靶。风波惊诧。好叫我泪如麻。红颜自古多薄命。莫向东风怨落花。
咳。今日匆匆束装。别也不得一别。那放得下。不免背了母亲。修书一封。约他明夜瞒了父亲出来。舟次一会。永决终身之事。死亦瞑目。便是他踰垣凿壁。冲风冒雨。也说不得了。
〔取笔砚写书介〕你看一泓秋水金星砚。半幅寒云玉版笺。咳。我有许多情话。怎写得尽也。
【海棠醉东风】
〔月上海棠〕草素札。订他中夜偷来话。把山盟海誓再四申罚。这封书若解相思。竟向我于郞投下。
【沈醉东风】寒温细加。字画又差。痴心想念。笔儿又倒拏。
还有所截之发。扎做髲子。等才郞赠他。不免封去。
〔做解髲封介〕周旺在那裏。
〔外周旺上〕正尔束行装。又有何差使。
〔旦〕你把我这封书。送与于相公。
〔外〕前日留了几杯茶。惹出这场大祸。还要去缠他。况门上严禁。就插翅也难进。
〔旦哭介〕我那于郞呵。你狠父亲隔得我好苦也。周旺过来。我有白金一两。与你买酒吃。千万要传与他。必要亲手递书。
〔外〕周旺那敢受姑娘的银子。待我持去。送与他门上人及书童。或者可得引见。
〔旦〕如此就去。须要的当。讨得一件东西回我。方好信你。
〔外〕晓得。
【玉枝带六么】
〔玉交枝〕
〔旦〕此书非耍。面交他。休得送差。
【六么令】
〔外〕侯门如海怕难达。
〔旦〕疾忙去。快来家。这回休得将人诖。这回休得将人诖。
〔外〕此去呵。一心忙似箭。两脚走如飞。
〔旦〕眼望旌捷旗。耳听好消息。
〔净大声叫上〕素徽可在家裏。
〔旦〕是池公子声音。这个可厌东西又来了。我自托病进房去了。你的书不要露与他看。
〔外〕晓得晓得。
〔下旦见净急弃书案奔下净怒看介〕
【拨棹入江水】
〔川拨棹〕眞堪讶。正在这裏写书发人。一见我来。便抛弃笔砚。急走进去了。这寃家。怎避咱。为他行吃尽糟茄。为他行吃尽糟茄。找绝个蓦头酱瓜。
看他桌儿上残笺剩楮。不免翻阅看。
〔作惊笑介〕
【江儿水】绣字花押。一幅原书遗下。
嗳哟。为何一封原书。倒遗在这里。咦。待我先看。写与那个的。辱爱妾穆丽华敛袵泣拜于叔夜夫君足下。
〔笑介〕这个痴妇人。原来写与于叔夜那厮的。我未识其面。曾闻其名。难道就是夫君。嗳哟。书中难字甚多。寒温处一句也念不断的。但是中间一二行可辨。无非是约于生话别。咦。可笑可怪。如今慌慌张张。封去的书。一定倒是空函了。妈妈何在。
〔丑上〕自不整衣毛。何须夜夜号。
〔见介净〕妈妈。你一向风云得我好。只管说俺素徽有病。不得如三爷意。教我坐不共几。食不同器。做小娘的这样作乔。我还道你是好人。今日素徽亲笔所约之事。难道你不晓得。
〔丑惊介〕什么亲笔。又是一出。
〔净做气出书与丑看随袖介〕不要说起。我便不意间撞来。见素徽在房内封书。响与周旺低声说话。嘱付绸缪。我待他封完了。步进去。一见时如避箭一般去了。这是什么模样。及至看他卓上残纸中。竟遗下原书一幅。书中云。今日母亲买舟将寄居钱塘母族。明晚发舟矣。子丑二时内君可踰垣破壁。到舟中一会。以决生死之盟云云。后写辱爱妾穆丽华敛袵泣拜于叔夜夫君足下。如此缘故。原是你二人已许了于生。所以将我奚落。
〔丑〕呀。果是写来。三爷不要错怪我。我每素徽是痴心小娘。不知甚么缘故。与于相公从无一面。见他歌曲。便要跟他终身。前日来。我已回去。他连忙教人追转。扶病而歌。携手哭别。不在话下。不意昨日赵伯将相公。领着于家大叔。说老爷晓得哄骗大相公。托我每驱逐到远处去。老身只得搬去。明日发舟。不道女儿又要去虎头上做窠。天那。我那裏晓得风缝。
〔净〕如此说。难道素徽自嫁了于郞。你也不知。
〔丑〕咳。他便是这等痴。若要嫁他。我不肯那个做主。不要说虚言。就排了天平。写了婚书。还好伸个腰哩。痴女儿可不是做梦。
〔净〕假如我情愿出银子。你便怎么。
〔丑〕这便是眞正于生了。
〔净〕只是令爱那肯到我家去。
〔丑〕我肯了。怕他不肯。
〔净〕有计在此。方纔书上说你要到什么钱塘。不知那裏叫做钱塘。
〔丑笑介〕呀。三爷又来耍我了。难道钱塘也不晓得。
〔净〕你又来作难了。我那裏晓得钱塘。
〔丑〕就是杭州府钱塘县。我老身有亲眷在彼处。今往寄居。再作计较。
〔净笑介〕旣是这等。我又怕老婆的。就讨素徽。少不得另置一宅。何不就在杭州。买了别院。你来时只骗素徽是亲眷家。待进门后。硬做他成亲便了。
〔丑〕妙计。我如今还要骂他一场。如何又要写书去惹祸。
〔净〕这便浅见了。我每只做不知。待他等而不至。明知相弃。念头就淡了几分也。
〔丑〕有理。有理。
【园林带侥侥】
〔园林好〕这空函多应送差。等不来敎他巫山梦遐。
【侥侥令】但是悄载扁舟钱塘去。只说向娘行亲眷家。
〔丑〕旣如此。明日我只催开船。待他要等于郞。我便决他不至。果应吾言。再冷淡他。他自然丢下念头。好一心随三爷也。
〔净〕妙妙。我先去收拾房子。今日就送财礼五百两与妈妈。差小僮远远随行。正是。
无缘对面不相会。
有缘千里定相逢。
结成鸾凤靑丝网。
碾就鸳鸯碧玉笼。